2011年1月20日 星期四

Post-Impressionist Masterpieces from the Musée d’Orsay

舊金山迪揚博物館展出的「後印象派精品展」(Van Gogh, Gauguin, Cézanne and Beyond: Post-Impressionist Masterpieces from the Musée d’Orsay)在一月十八日隆重結束。這項展覽安排在十間展覽室展出約一百二十件,十九世紀最後十五年間的精品,展陳的安排比較紛雜,乃暗示與呼應著二十紀藝術的多元發展風貌。

展覽從莫內、竇加、畢沙羅與雷諾瓦的作品開始,以銜接先前的「印象派的誕生」展。繼而可以看到點描派的秀拉(Georges Seurat),席格涅(Paul Signac) 與里賽貝葛(Van Rysselberghe)等人的繪畫。點描派乃將莫內解析光與色的鬆散筆觸系統化,不用調色盤混合顏料,而以整齊的小筆觸將原色色點鋪陳在畫面上,讓觀者的眼睛自行去融合色彩。點描派亦即新印象派,其理念訴諸於光學科學,專注於色彩的分析,畫面筆觸細密更具有裝飾風。如:秀拉的〈雜耍秀〉(Study for The Circus, 1891)、席格涅的〈井旁婦女〉(Women at the Well, 1892)等。

接著三間展覽室展出著後印象派的塞尚、高更、羅德列克(Toulouse-Lautrec)與梵谷等,充滿實驗性與風格各異的創作。塞尚著名的作品如:〈聖維克多山〉(Mont Sainte-Victoire, 1890)與〈浴者〉(Bathers, 1890),可以看到這位現代主義之父,匠心獨運地探究畫面建構的元素、色彩、構圖與設計,尤其是將對象物還原成基本的幾何造型 - 圓筒、圓錐、球體等,再以他獨特的觀點 - 雙眼的透視法,再現出物像在空間中的複雜關係,轉變了傳統畫面上單眼透視法的構圖原則。也因此塞尚成為了十九世紀末印象派與二十世紀初立體派之間的橋樑,開啟了二十世紀現代主義的新視野。

梵谷的作品〈在阿爾的臥室〉(Bedroom in Arles, 1889),全然運用直線條的構圖,描繪出一間簡單而空乏的臥室,雖然畫面在透視法中顯得不穩定,梵谷卻巧妙地運用色彩的象徵性:蒼白的丁香色牆面、絡黃色的床與椅子、石灰綠的枕頭與床單、紅色的毯子、磨損褪色了的紅褐色地板、淺藍色的臉盆與綠色的窗戶等,讓畫面呈現出完全寧止的狀態。這間簡陋寂靜的藝術家臥室,居住的卻是位感情豐富而且情緒波動的畫家。梵谷的色彩具有豐富的張力,而且他總覺得夜晚比白天更具有豐富的色彩,於是〈隆河上的星夜〉(Starry Night Over the Rhone, 1888)描繪出了他所看見的夜色,乃以藍色為主涵蓋了波斯藍、深藍、鈷藍色,遠方城市中閃爍的橘色瓦斯燈光,則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呼應著天上如寶石般閃耀著的星星。印象派豐富的的色層與筆觸,在梵谷筆下也難得的呈現出祥和的氛圍。

羅德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的作品深受德嘉與馬奈的影嚮,擅長捕捉人物的特質,尤其是在私人空間或情境中的女性。他沈溺於頹廢而充滿聲色的都會生活,然而不論是描繪肖像、巴黎夜生活、在工作中的人們等,人物的個體性卻總是隨時被突顯出來。羅德列克對題材的描寫是冷靜卻又深具同情心的。例如:〈紅髮女子〉(Redhead, 1889),以挑高的視點,近距離的描繪背對觀者的女子半裸坐像,展現出精湛的線性描繪技巧。他的彩筆經常以細長筆觸來作表現,因此許多作品也如同彩色的素描畫。

高更的作品以大溪地的題材塑造出獨特的異國情懷。他對原始生活與文化的著迷,讓他離棄了歐洲,來到這個太平洋群島追求藝術的純粹。作品如〈大溪地女子〉(Tahitian Women, 1891)將兩位樸質粗壯的女子穩重地置於前景,如同靜物畫的安排,簡單的造型、線條與平塗的色彩,讓物像呈顯出一種神聖的況味,與神祕的優雅。〈快樂的人〉(Arearea, 1892)是幅融合了夢境與實境的作品,畫面中有兩位女子自在地坐在樹下,前景有一隻狗,背景則是畫家想像出來的女子朝拜神像的情景。高更在此將他所看到的物像與當地的民間故事和宗教傳統等加以結合,並且採用原色 – 黃色、紅色、綠色、藍色、白色等,平實又具象徵性地描繪出了一個富饒的自然環境、一個古老而理想化的波里尼西亞,這個魅惑人的世界是合諧的又有些微的憂鬱。

高更的鮮明色彩、平塗的手法、與圖像風格等,乃二十世紀野獸派馬諦斯的先驅。高更也影響了爾後的阿凡橋派(Pont Aven School)與那比派(Nabis)畫家。因此還有數間展覽室展出著埃米爾‧貝納(Emile Bernard)、莫理斯‧丹尼斯(Maurice Denis)等人的繪畫。阿凡橋派藝術家熱愛法國南部布列塔尼,那不為外界文明與文化所汙染的純真質樸與原始,因而熱切地在該地探尋原真的創作靈感。

貝納即在此地鑽研「綜合主義」的繪畫,如作品〈布列頓女子與傘〉(Breton Women with Umbrellas, 1892),刻意地摒棄寫實主義,以平塗的顏色塑造造型,平坦的背景則如同劇場的場景,神秘的題材與如同秀拉的人物坐姿,充滿著神聖的氛圍與象徵性。那比派與象徵主藝術家丹尼斯,承繼高更的理念,「不在於對自然的臨摹,而是描繪對自然的夢想,思考著創造而不是其結果。」他自己極鍾愛的作品〈風景與綠樹〉(Landscape with Green Trees, 1893),描繪出直立高聳入天際的成排樹幹中,一名女子從群體中走出與天使相遇,寓意著接受天使的召喚,簡單而神祕的畫面上,平塗的色彩簡潔純淨,造型也充滿著象徵性與神聖感。

最後一間展覽室以維拉爾(Édouard Vuillard)的巨幅作品〈公共花園〉(Public Gardens, 1894)做為這系列展覽的圓滿休止符。這系列作品原有九幅,是布蘭奇雜誌(La Revue Blanche)負責人亞歷山大‧那塔森(Alexandre Natanson)為掛在私人宅邸所委託繪製的,其中五幅目前為奧賽美術館所收藏。這系列繪畫的開放空間景題材,具有印象派的承傳,尤其是莫內的影嚮,而它的裝飾性如同中世紀織錦畫,又具有壁畫的特質。它的去中心化與不對稱的構圖與造型安排,則有日本版畫與屏風的韻味。

十九世紀後半葉的藝術創作,是一段精采的史篇,讓我們從中回顧過去的藝術流風,也得以預見二十世紀新時代裡藝術的百花齊放。舊金山的大眾能夠貼近的觀賞這批經典作品,探視印象派的軌跡也是難得。(本文刊載在2011年2月份藝術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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